【感懷二十四】

驅(qū)車出門去，四顧不見人。

回風(fēng)卷落葉，颯颯帶沙塵。

平原曠千里，莽莽盡荊榛。

繁華能幾何，憔悴及茲辰。

所以芳桂枝，不爭桃李春。

云林耿幽獨，霜雪空相親。

誰云魯酒薄，邯鄲被戈矛。

楚館困兩君，乃為馬與裘。

舉世共如此，太息復(fù)何尤。

振衣箕山頂，引領(lǐng)望許由。

終然不可見，涕淚交膺流。

古人盜天地，利源不可窮。

今人盜農(nóng)夫，歲莫山澤空。

紛紛九衢內(nèi)，連袖如長虹。

共笑沮溺鄙，各事游冶雄。

悠悠方自此，袞袞何時終。

啾啾草間雀，日隨黃口飛。

爭先赴稻粱，寧顧野人機。

便便善柔子，懷利近相依。

但慕春荑好，不見秋霜霏。

驅(qū)車逐走鹿，中路忘所歸。

豈不愛其躬，天命心與違。

古道今已矣，感寤空涕欷。

柔桑生中國，婀娜當(dāng)陽春。

下滋靈泉液，上承膏露津。

美人望蠶月，傾筐競明晨。

榮盛方及時，采捋一何頻。

枯根不盈拱，何以御霜辰。

復(fù)聞芻蕘子，磨礪待為薪。

冥觀成感激，躑躅含酸辛。

伏枕候明發(fā)，夢游滄海中。

中有萬斛船，蕩漾隨天風(fēng)。

舵師�；杷�，環(huán)視立眾工。

波濤正洶涌，欲往迷西東。

寤寐惕驚起，魂魄猶忡忡。

蘇秦佩六印，賓從何縱橫。

當(dāng)時機中婦，倩笑遠相迎。

黃金生意氣，蠶蠋見人情。

豈無簞瓢士，今為時所輕。

種樹當(dāng)中庭，不識美與惡。

微陰未盈戶，枝葉猶荏弱。

一朝根柢成，延蔓蔽樓閣。

離披引刺蠔，蒙昧喧鳥雀。

毀垣施斧斤，得喪亦相若。

萬事不早謀，日暮徒駭愕。

東園多桃李，擢榦何交加。

春秋互遞代，衰榮競相夸。

摵摵去故物，英英發(fā)新花。

花謝葉復(fù)作，空令人嘆嗟。

翡翠翔江湖，亡身為毛羽。

不如道旁李，尚得滋味苦。

驅(qū)車上太行，還顧望梁甫。

高岡多烈風(fēng)，茂林化為岵。

空余澗底藤，蒙蘢蔓煙雨。

峨峨蓬萊山，渺渺大瀛水。

神仙有窟宅，亦在玄黃里。

大壑多驚風(fēng)，不辨龍與鯉。

吹沙乘波出，洶若鯨鯢起。

陽侯貫深淵，海若汩泥滓。

馬銜恣饞食，罔象潛譎詭。

誰能報王母，弱水不可履。

羲和近虞淵，日暮空已矣。

射于生曾崖，不識寒澗陰。

池魚貫安流，寧知江海深。

殷王相版筑，垂名耀來今。

后世重閥閱，田野多呻吟。

鰕魚涌姑射，月暈滄海風(fēng)。

鯨鯢吐高浪，白日寒曈昽。

神仙下天闕，左右翳玉虹。

金盤薦麟脯，翠蕤擁青童。

酣歌殷溟徼，魚鱉相噞喁。

忽然乘云去，寥落寒江空。

朝登會稽山，逍遙望南訛。

禹穴已蕪沒，禹功長不磨。

惆悵感往昔，沉吟發(fā)新歌。

誰言專車骨，冠弁高嵯峨。

為虺且復(fù)爾，為蛇當(dāng)奈何。

天門隔虎豹，空悲淚滂沱。

結(jié)發(fā)事遠游，逍遙觀四方。

天地一何闊，山川杳茫茫。

眾鳥各自飛，喬木空蒼涼。

登高見萬里，懷古使心傷。

佇立望浮云，安得凌風(fēng)翔。

芳樹生丹崖，綠葉如云煙。

上枝蔽光景，下根蟠九泉。

朝涼聒眾鳥，夕陰萃鳴蟬。

豈不盛容色，及此陽春年。

西風(fēng)吹白露，點綴庭階前。

繁華坐銷歇，枝葉空相捐。

世情多反覆，天道有推遷。

金屋擅嬌寵，長門閉神仙。

獻賦亦已晚，徒悲淚如泉。

我有綠綺琴，其材出空桑。

金徽映玉軫，音韻鏘琳瑯。

上弦感薰風(fēng)，下弦來鳳皇。

世耳不欲聞，子期今則亡。

愿持獻重華，路阻川無梁。

孟軻去齊魏，賈誼之長沙。

圣賢良已矣，吾道空咨嗟。

徒言青松枝，不如桃李花。

太息安陵子，知時為世夸。

客有持六經(jīng)，翩翩西入秦。

衣冠獨異狀，談舌空輪囷。

獻納竟何補，焚坑禍誰因。

昂昂采芝士，矯矯蹈海人。

龍驤九淵外，豈復(fù)嘆獲麟。

白璧惣頑礦，淪晦同泥沙。

朽壞生夜光，見者咸驚嗟。

君子分寂寞，小人互矜夸。

枯瘁若秋蓬，鮮艷如春華。

狂風(fēng)忽簸蕩，飄落歸誰家。

象以齒自伐，馬以能受羈。

猛虎恃強力，而不衛(wèi)其皮。

世人任巧智，天道善盈虧。

不見瑤臺死，永為天下嗤。

晨登吳山上，四望長嘆嗟。

借問胡嘆嗟？狹路險且邪。

子胥竭忠諫，抉目為夫差。

宰狖善逢迎，越刃復(fù)相加。

守正累則多，從人禍亦奢。

遭逢貴明良，不爾俱泥沙。

壺公下天闕，聊以觀世紛。

賣藥汝南市，時人俱不聞。

顧此非我徒，飄然乘白云。

方駕雙虬龍，被服九霞文。

但見北邙阪，岧峣盡高墳。

種苗甫田中，其葉何離離。

上天降高澤，溥博無偏私。

人力茍不至，不如茅與茨。

�？旨螌嵧�，坐傷零露滋。

徘徊感節(jié)序，太息秋風(fēng)時。

【詠史（二十一）】

凱風(fēng)扇朱夏，草木生清涼。

臥疾澹幽曠，白日悠且長。

散帙觀古人，喟焉想虞唐。

陽春能幾何，陰氣多繁霜。

天道諒悠悠，人理亦茫茫。

詠歌寄深情，歌罷增慨慷。

神樞斡元化，循環(huán)運陰陽。

善惡隨氣異，禍福竟何常。

朱均繼堯舜，時事已搶攘。

至人妙轉(zhuǎn)移，霾曀回晶光。

祥麟踣大野，君子徒慨慷。

黃星照中原，天道遂披猖。

汗漫千百年，流潦浩滂滂。

否泰有傾覆，霖雨見朝陽。

惜無風(fēng)與牧，乘時佐羲皇。

熙熙返大樸，濟濟垂衣裳。

鼎湖去不復(fù)，嘆息空哀傷。

野馬不豢食，強受組與羈。

低頭衡下，各自東西馳。

秦人任法令，斬艾尊君師。

六合始一家，恩愛已乖離。

一旦山東客，揭竿以為旗。

叫呼驪山徒，天下響應(yīng)之。

素車拜軹道，誰復(fù)為嗟咨。

周昌勇廷諍，子房善奇謀。

王陵抗高議，平勃終安劉。

經(jīng)權(quán)兩不廢，道立知亦周。

煌煌東都士，節(jié)義明清秋。

孰知讒佞巧，舉足觸戈矛。

顧此悲世運，泫然涕交流。

食毒偶不死，謂言堇可餐。

墮河偶不溺，謂是天所完。

侈心不自顧，利欲紛多端。

百勝困一躓，名滅軀體殘。

君子戒徼幸，小人樂災(zāi)患。

不見瑤與羽，千載遺悲酸。

燕昭志報復(fù)，金臺求俊賢。

下齊如破竹，大恥雪九泉。

六王死灰人，安可與比肩。

奈何驕氣盈，妄想彼神仙。

安期不可致，即墨火已然。

煌煌召公業(yè)，委棄如浮煙。

天狗吠梁野，七雄扇妖氛。

吳徒二十萬，剽若狼虎群。

鼓行破棘壁，長驅(qū)似輕云。

漢將三十六，朱旗燿天垠。

救梁不奉詔，太尉真將軍。

遂令千載下，知人稱孝文。

哀哉潼關(guān)戰(zhàn)，百萬徒紛紜。

平居觀群物，紛紛爭朵頤。

口舌不能勝，兵戈遂相隨。

古來豪杰士，于今安所之。

大運一朝至，孰分賢與蚩。

所以四老人，去采商山芝。

清風(fēng)扇六合，百世真吾師。

景公返雀襜，晏子稱其仁。

鰥寡既有室，長年不負薪。

焉知予玉節(jié)，遺禍逮天倫。

推恩限目見，太息此君臣。

田橫不事漢，刎頸送咸陽。

二客既冢穿，島中皆自箋。

雖非中庸道，要亦有耿光。

英雄久淪沒，世俗但炎涼。

嗟嗟翟廷尉，慷慨令人傷。

吾聞共工臺，乃在昆侖北。

長蛇戴九頭，利吻錯戈戟。

呿呀恣啖食，抵厥成溪澤。

嗚呼三仞沮，可以警貪得。

四七續(xù)炎運，漸臺殪狂新。

建侯褒德，拳拳念生民。

富春有遺老，終竟不為臣。

遂令節(jié)義士，視身若埃塵。

前車屢折軸，后駕無回輪。

不有錮****，何由起黃巾。

為邦貴知本，明主宜書紳。

建光悖祖德，封爵逮閹豎。

忠良坐荼毒，隕涕盈道路。

南巡既不返，狡窟寧久固。

功成十九侯，事已非細故。

況聞用骨鯁，乃以浮陽疏。

中官既世襲，山陽更嬌妒。

時事亦可知，君子獨未寤。

美哉吳長史，衡門掩秋露。

當(dāng)途亂天紀(jì)，赤帝懸空名。

寧知辟掾日，禍機已潛萌。

晉主念私勞，荀馮巧相迎。

撫床竟不寤，骨肉成鯢鯨。

好還實大道，狙詐徒人情。

香餌獲死魚，重賞致死士。

自古以為訓(xùn)，世俗寧知此。

陳湯困刀筆，壯夫皆切齒。

如何中興主，終竟惑薏苡。

隋帝易廣勇，天命以不長。

唐宗昧治恪，本支竟摧箋。

圣人有達節(jié)，變通亦何常。

禹湯不同跡，萬古皆明王。

永嘉昔潰亂，南渡馳五馬。

長江畫天塹，九廟扇灰灺。

豈無運甓人，亦有誓江者。

眢池不揚波，靈物棲曠野。

哀哀黍離淚，空向新亭灑。

蓽門翳蓬蒿，窮巷絕馬跡。

中有抱膝人，疏糲不充食。

榮華過浮埃，敝服無慍色。

獻玉鄙卞和，扣角羞寧戚。

天潢不垂云，中夜起嘆息。

吾愛閔仲叔，幽居翳茅茨。

應(yīng)辟思濟世，利祿豈其私。

進當(dāng)致堯舜，退則老蒿藜。

焉能犬馬豢，以為天下嗤。

美人皎如玉，挾瑟升高堂。

泠泠向長風(fēng)，操作孤鳳凰。

曲度未終竟，玄云蔽穹蒼。

走獸駭赴林，飛鳥號且翔。

高山與流水，日暮空凄涼。

夫差臥薪日，勾踐嘗膽時。

人生各有志，況乃身踐之。

寧知姑蘇鹿，已與西施期。

空令千載下，痛恨于鴟夷。

【游仙（九）】

日月如過翼，瞬息春已秋。

何不學(xué)神仙，縹緲凌虛游。

雷霆以為輿，虹霓以為筜。

清晨登閬風(fēng)，薄暮宿不周。

長嘯曾城巔，濯足翠水流。

俯視八極內(nèi)，擾擾飛蜉蝣。

今日何不樂，振策登高山。

深林仰無見，藤蔓陰以繁。

鼪鼯繞樹啼，黃鵠空飛翻。

攬轡向西北，思欲赴昆侖。

瓊樓十二重，豹虎夾陛閽。

青溟欲何之，誰向王母言。

徘徊歲華晚，感激生愁怨。

岐陽隱孤鳳，寰海騰蛟蛇。

不食松柏實，而采日及花。

翩翩柱下史，望望之流沙。

麻姑何為者，乃降蔡經(jīng)家。

神龍集污澤，取笑于魚蝦。

費生市井兒，未嘗識神仙。

偶然壺中去，謂是別有天。

幻化且不解，《真誥》安能傳。

那將食色身，妄弄刑賞權(quán)。

果然失符后，眾鬼不見憐。

天高河漢清，露白秋宵永。

朝華炫紅芳，蟪蛄吊馳景。

繁思靡志帥，內(nèi)疚積心梗。

涉江無方舟，汲井悲短綆。

歲暮霜雪寒，泣涕沾項領(lǐng)。

秦皇煽虐焰，烈烈燔九州。

平原曠如赭，鴻鵠安所投。

所以避世士，慨想乘桴浮。

樓船載侲子，去作污漫游。

何必蓬萊山，遠人即瀛洲。

虎視徒逐逐，竟死于沙丘。

娟娟姮娥女，灼灼芙蓉姿。

一入月宮去，千秋閉蛾眉。

涼風(fēng)清玉除，碧云生桂枝。

鳳歌不可聽，長夜有余悲。

晨登女床山，西北望昆侖。

樓臺似霄漢，金碧氣魂魂。

素女三千人，灼若扶桑暾。

鸞笙引鳳舞，云旆隨霓幡。

老童發(fā)清歌，昌容戲紫鹓。

神荼獻丹桃，洪崖開玉尊。

蜚廉漫崔嵬，建章空千門。

大道久已晦，誰能識仙真。

如何賣藥翁，怪語驚市人。

日月空明照，朝菌非大椿。

已矣復(fù)何道，去去生愁辛。

【感寓（六）】

暑退生夕涼，褰衣步微月。

風(fēng)來竹陰動，草暗螢光發(fā)。

佇立忽懷人，江河渺難越。

庭前金鳳花，向晚爭媚嫵。

但見白露滋，豈知繁霜苦。

芳時良可惜，此物何足數(shù)。

白露下木葉，凄涼江海秋。

江皋有鳴雁，噭噭安所求。

稻粱日蕭索，風(fēng)雨徒離憂。

一日復(fù)一夕，一夕復(fù)一朝。

青燈向暗壁，光焰坐自消。

鞲鷹鎩六翮，絕意于云霄。

嚴(yán)霜隕奧草，蛇虺去所依。

可惜蕙蘭花，與之共頹萎。

顧此悲世運，泫然涕交頤。

凄凄素秋霜，苒苒高原草。

運窮相值遇，黝顏就枯槁。

浩嘆采薇歌，慚愧商山老。

【招隱（五）】

浮景無根株，逝川不可留。

昨日{艸}草春，今朝蓬梗秋。

鼎食豈不美，鴆毒潛戈矛。

華軒豈不貴，長路能摧筜。

子胥棄吳江，屈原赴湘流。

韓彭竟菹醢，蕭樊亦累囚。

何如張子房，脫屣萬戶侯。

深韜黃石略，去從赤松游。

秦皇火六籍，黃綺之商山。

漢帝握乾符，羊裘竟不還。

古來遁世士，冥心丘壑間。

于時茍無用，安事空摧顏。

石泉清以芳，白云寒更閑。

春蔬雜甘辛，秋果羅青殷。

濁酒晚自酌，柴扉晝恒關(guān)。

嘯歌陟崇岡，濯足臨潺湲。

金馬我何榮，羊腸我何艱。

鴻鵠翔九霄，邈然不可攀。

豫章長千仞，挺生崇崖陰。

布葉連青云，交柯蔽曾岑。

結(jié)根豈不固，斤斧將見尋。

有柏生石間，屈曲叢灌林。

古根嚙飛溜，電火焚中心。

大不中梁柱，小不堪瑟琴。

風(fēng)霜自搖落，偃蹇獨至今。

流水千百折，白云三四峰。

上有噴壑泉，下有凌霜松。

中有一老人，坐嘯巖間風(fēng)。

素發(fā)垂兩肩，朱顏映青瞳。

年紀(jì)將百齡，容貌如孩童。

長跪前致辭，子非列仙翁。

笑謂汝孺子，語汝使心通。

我生不偶俗，遺身在蒿蓬。

結(jié)廬白水邊，采藥青林中。

世語我不接，世士我不逢。

簞瓢我不憂，軒蓋我不崇。

自耕足我食，自息安我躬。

冥冥絕思慮，默默全和沖。

持此攝吾生，仰荷元化功。

何必插羽翰，遠逐浮丘公。

再拜受斯言，廓然如發(fā)蒙。

投簪謝知己，一去無回蹤。

有客款我廬，身披紫云袍。

鳴騶列前后，從者皆俊髦。

坐我蓬蓽下，向我談伊皋。

手斡北斗魁，足踏東海鰲。

高視六合內(nèi)，泰山等毫毛。

揮袂起謝客，且還飲我醪。

醉臥不知曉，衡門塞蓬蒿。

甲集前編第二

劉誠意基《覆瓿集》古詩一百十八

【雜詩（三十三）】

小魚頭如針，大魚須如松。

小大各生育，孰私天地功。

坤靈發(fā)淫怒，溟海簸驚風(fēng)。

大魚食小魚，陂池為之空。

陂空水一竭，小大相險喁。

但見灌莽間，顱骨成崆巃。

殘膏飫螻蟻，孰辨鯨與鯼。

饞婦厭貧夫，常懷相棄心。

慨慕東家子，年少多黃金。

輕身改西托，布被爛錦衾。

寧憶秋風(fēng)起，霜露棲繁林。

葉落枝亦盡，愁聞蜻蛚吟。

云月雖不明，精魄固長在。

飛蛾亦何知，乘時妒光彩。

天高多飄風(fēng)，煙霧中叆叇。

紛紛墮蒿棘，終竟為何罪。

人生如浮云，飄搖無根蒂。

昨暮青山阿，今朝滄海氵筮。

風(fēng)波無定時，淪躓難為計。

是中茍不爽，曷問耿與翳。

申胥存楚國，仲連卻秦帝。

此士雖則亡，英名千萬世。

渴人常夢飲，饑人常夢餐。

中宵羈旅夢，兩臂生羽翰。

騰身入紫青，吹面天風(fēng)寒。

驚覺凜毛發(fā)，感我涕汍瀾。

吾觀神龍變，天地為晦冥。

龍成宰元化，嘉澤浹四溟。

出山不飄風(fēng)，入水無震霆。

枯萎仰沾溉，沃若生蔥青。

豈比蜧與蜦，裂石摧飖陘。

俾民舉疾，撫神蹙眉<冥頁>。

鷹本是鷙鳥，爪利翮勁疾。

胡為化為鳩，鈍拙無與匹。

棲遲荊棘間，粒啄營口實。

暮啼墻角雨，朝啼屋頭日。

昔為眾鳥畏，今為眾鳥咥。

運命苦不常，孰為金石質(zhì)。

愚公志移山，精衛(wèi)思填海。

山高海茫茫，心事金石在。

松柏冒雪霜，秀色終不改。

春陽熙幽林，卓立有光彩。

急雨漲潢潦，溝池成五湖。

青蛙與耿黽，得意鳴相呼。

自謂樂無似，至足不求馀。

蓬萊有玄鶴，曾見東�？�。

清夜唳長風(fēng)，哀音繞天衢。

使我起太息，黑髯變霜須。

惟豺知祭獸，獺亦知祭魚。

豺獺有報本，人道當(dāng)何如。

華堂飫玉食，盜賊塞中涂。

那能不自愧，而以耀庸愚。

嗟吁千載下，枯骨空專車。

雷藏蟄蟲伏，雷動蟄蟲起。

蟲雷不相期，冥契非人使。

英雄應(yīng)有時，何異膻致蟻。

神劍無風(fēng)胡，銅花蝕泥滓。

陰崖有喬樹，乾鵲巢其顛。

朝食葉上露，暮食葉下蟬。

巢成長眾雛，鳴飛一何嬛。

但愿本根固，風(fēng)雨得安眠。

如何就搖落，而不抱悁悁。

蒼蠅眼晝明，蚊蟲眼夜明。

明眼利口觜，晝夜無時停。

拍死紛籍籍，飛來更營營。

一旦霜風(fēng)起，棱威肅天刑。

飛者不復(fù)飛，鳴者不復(fù)鳴。

雖有太陽光，不能煦其生。

乃知天勝人，智力徒斗爭。

豺狼食人肉，蚊蟲食人血。

食肉死須臾，食血死不輟。

哀哀露筋女，肉盡惟皮骨。

誰謂蚊蟲微，積銹能銷鐵。

蚊母羽蟲孽，與人無怨尤。

胡為含毒害，吐蚊吼如牛。

紛紛散草澤，勣勣森戈矛。

無辜受螫蠚，皮破腥血流。

覆巢或有令，未應(yīng)后鵂巘。

黃鷹食鳥雀，山雞食蟲豸。

蜂食花上蜜，蝦食苔間滓。

兔食茅草根，鳳食梧桐子。

所嗜由性成，易之則皆死。

冥觀付一笑，誰與窮茲理。

魯陽仰揮戈，羲和為紆轡。

耿恭俯拜井，涌液出荒地。

粗誠所感格，高厚靡不至。

人生亦良難，如何殄其類。

蓬蒿滿六合，慚愧真宰意。

在昔信陵君，謙勞實弘度。

好士天下稀，賓客遠傾慕。

救趙奪兵符，掃清邯鄲霧。

歸來存大梁，秦甲懾東顧。

魏王木偶人，朽心自成蠹。

讒言一以入，危石不可據(jù)。

日落西河陰，歌鐘怨零露。

天鸙巢蒿草，形軀纖且微。

不知懷何事，直上聞天扉。

啾啾終日鳴，天聽不可希。

鎩羽口吻裂，落日空悲歸。

雉死為從雌，鹖死為斗力。

蜜蜂死泄憤，蒐鳩死求食。

象犀好齒角，狨豹美毛色。

紛紛死相藉，殺身奉華飾。

自取夫豈過，外至良可惻。

沄獍合族烹，梟郤宜卵殈。

山林久穢薈，誰復(fù)繼禹益。

殊俗甘朐<月忍>，比之芻牛腴。

殷勤奉賓客，自謂敬有余。

鴟嚇雖異貫，赤惑誰能袪。

霾陰蔽玄象，清渭混污渠。

誰能繼夏后，再分龍與魚。

大星出西方，晱々如明月。

兒童驚指示，草木見毫發(fā)。

夜久斗柄回，人靜涼風(fēng)發(fā)。

徙倚步中庭，空煙散成雪。

楚人將摐?zhǔn)�，揚帆信江水。

江闊多西風(fēng)，帆逸行不止。

日暮入海濤，極目無涯涘。

鯨魚吹高浪，舵折檣竿圮。

頓足空號呼，煙波千萬里。

沖霄難為羽，泛海難為舟。

縛羊駕我輅，猛志空悠悠。

農(nóng)時失耕耨，何以望有秋？

決藩盜菽粟，鷹隼不如鳩。

韶華不我與，去若川水流。

歲莫獨彷徨，凜凜懷百憂。

爰居避風(fēng)翔，豈冀粢牲祀。

臧孫強自用，取笑于君子。

拾蟲養(yǎng)鳳凰，將以為觀美。

徒令翚翟畏，長逝深林里。

桓溫一老兵，豈識捫虱士。

擁眾臨上流，竟作跋扈鬼。

苻堅氐羌豎，何能作天子。

耽耽視中原，為有景略耳。

知人圣難之，求賢在虛己。

袁曹豈力敵，生死一彈指。

惆悵后來人，慷慨前車軌。

英英木槿花，振振蜉蝣羽。

乘彼三秋露，及此六月雨。

容好能幾時，生成亦良苦。

十年構(gòu)阿房，一日化為土。

染須作童顏，于身竟何補。

不如順天命，保己良多祜。

天地若大甕，萬物生其腹。

人猶腹中蟲，蠢蠢隨化育。

鉆攻無時休，臟腑為翻覆。

帝青調(diào)元氣，豈不畏戎毒。

皤然命滌蕩，汗下兼涌衄。

蚩蚩自狂猘，涫沸交殺戮。

何當(dāng)瞑眩定，風(fēng)止水歸瀆。

鑄鐵作鋤犁，春耕待秋熟。

二儀播元氣，晝夜靡停機。

有生即有死，化工亦何私。

彼狂牽所欲，冥行失康逵。

無航思利涉，發(fā)此百禍機。

賊人還自賊，擾擾竟何為。

郭南有窮夫，黃發(fā)對老妻。

見人抱兒女，仰面看天啼。

郭北有宕子，鮮服明春閨。

累累倚門親，疏茹乏鹽醯。

盛年異欣戚，薄暮空噬臍。

達生貴知命，胡為苦悲凄。

咬咬水中鳧，谷谷墻下雞。

良無返哺望，乳菢何棲棲。

冥目思此理，惆悵中自迷。

老眼瞇昏夜，見螢以為燈。

燈螢何足辨，所悲老且瞢。

瞢老復(fù)何用，甘心就無能。

逍遙麋鹿愿，所得良已弘。

海鯨乘扶搖，激水騰九旻。

退潮觸泥沙，顱骨空嶙峋。

猛虎掉****，飲血不滿唇。

跳哮逞雄攫，系八尺緡。

賦命雖在天，成之亦由人。

嗟嗟燈上蛾，亦豈厭其身。

夷齊值明時，餓死西山陽。

四老生亂世，采芝以徜徉。

李業(yè)遇公孫，欲蓋反受殃。

嚴(yán)陵辭故人，萬古清名揚。

性也實有命，君子順其常。

漫漫云間鳥，冥冥隨風(fēng)翔。

海宇豈不寬，六翮有短長。

浩歌向日月，曲盡意茫茫。

【種懷香】

懷香體虛柔，本自南土出。

毛芒散纖葉，旖旎怯朝日。

芳菲挺眾卉，辛美更無匹。

況能已疝瘺，兼理腸胃疾。

種之近庭階，離離看新茁。

驅(qū)童斬竹枝，扶植待秋實。

�？诛L(fēng)雨惡，摧折傷弱質(zhì)。

蒺藜生道傍，延蔓何綿密。

豈無荷鋤人，夕薙旦已出。

上天意何如，感嘆靡終畢。

松柏多斧斤，山林日蕭瑟。

【北上感懷】

倦鳥思一枝，櫪馬志千里。

營營勞生心，出入靡定止。

伊余朽鈍材，懶拙更無比。

才疏乏世用，嗜僻惟書史。

雖非濟時具，頗識素餐恥。

既懷黎民憂，妄意古人企。

寧知乖圓方，舉足輒傷趾。

塵埃百病侵，貧窶萬感累。

艱難幸息肩，遲莫竊所喜。

明時登驥騄，駑馬但垂耳。

自非冀北姿，莫羨追風(fēng)駛。

便欲解衣冠，躬耕向桑梓。

終懷葵藿戀，不慕沮溺詭。

潛陽動原隰，白日曖蘭芷。

塒雞戒晨明，客子駕行李。

縈紆越巘崿，浩蕩涉風(fēng)水。

淹留具區(qū)北，信宿滄江圯。

維時連年歉，道路多流徙。

官司職撫字，黔皆赤子。

陳紅太倉米，豐年所儲偫。

為民備乏困，朝廷豈私此。

推余補不足，茲實王政始。

臣子宜奉承，天威不違咫。

奈何簿書曹，暴慢蔑至理。

茍云出納吝，當(dāng)閔觳觫死。

嗚呼草莽露，慘惻溝瀆委。

聞之猶鼻酸，見者宜顙泚。

逾淮入大河，凄涼更難視。

黃沙渺茫茫，白骨積荒藟。

哀哉耕食場，盡作狐兔壘。

太平戢干戈，景物未應(yīng)爾。

意者斯人徒，縱欲擾天紀(jì)。

鬼神赫震怒，咎戾良有以。

去年人食人，不識弟與姊。

至今盜賊輩，嘯聚如蜂蟻。

長戈耀白雪，健馬突封豕。

豈惟橫山澤，已敢剽城市。

途行絕稀少，空車但墻倚。

身行須結(jié)集，一寐四五起。

牧民豈無人，司寇亦有氏。

陣車不驅(qū)馳，大田無耒耜。

邦家祿食恩，豈為臣奉己。

山東古要地，燕趙猶唇齒。

況茲南北沖，津梁通遠邇。

屬當(dāng)全盛時，四海同一軌。

廟堂多稷契，振舉無遺弛。

勿云疥癬微，不足成瘡痏。

滔天起濫觴，炎岡發(fā)星烜。

虞朝有分北，漢庭煩直指。

農(nóng)夫植嘉谷，所務(wù)誅稂秕。

耕耘茍失時，雨露空沾灑。

威懷豈異任，守令職非痺。

端能慎黜陟，此輩何足弭。

故鄉(xiāng)隔山川，前途塞荊枳。

青徐氣蕭索，河濟俱泥滓。

痛哭賈生狂，長嘆漆室悝。

何當(dāng)天門開，清問逮下里。

【過東昌有感】

夜發(fā)高唐灣，旦及東昌郭。

喬樹拂疏星，霜飛月將落。

仰觀天宇清，平見原野廓。

白楊號悲風(fēng)，蔓草杳漠漠。

但見荊棘叢，白骨翳寒籜。

圣道懸日月，斯人非虺蝁。

教養(yǎng)既迷方，欲熾性乃鑿。

展季骨已朽，清風(fēng)散藜藿。

弦歌滅遺音，繭絲盡籠絡(luò)。

鴟嘯魍魎憑，螽鳴草蟲躍。

遂令一變姿，化為跖與蹻。

況聞太行東，水旱薦為虐。

饑氓與暴客，表里相倚著。

賑恤付群吏，所務(wù)惟刻削。

征討乏良謀，乃反恣剽掠。

坐令參苓劑，翻成毒腸藥。

今年秋租登，行止稍有托。

余波尚披頠，未敢開一噱。

但恐習(xí)俗成，何由返初昨。

藩宣有重寄，胡不慎遠略。

往者諒難追，來者猶可作。

歌詩附里謠，大猷希圣莫。

【晨詣祥符寺】

上馬雞始鳴，入寺鐘未歇。

草際起微風(fēng)，林端淡斜月。

僧房湛幽寂，假寐待明發(fā)。

松徑斷無人，經(jīng)聲在清樾。

【發(fā)安仁驛】

雞鳴發(fā)山驛，天黑路彌險。

煙樹出猿聲，風(fēng)枝落螢點。

江秋氣轉(zhuǎn)炎，嶂濕云難斂。

佇立山雨來，客愁紛冉冉。

【初食檳榔】

檳榔紅白文，包以青扶留。

驛吏勸我食，可已瘴癘憂。

初驚刺生頰，漸若戟在喉。

紛紛花滿眼，岑岑暈蒙頭。

將疑誤臘毒，復(fù)想致無由。

稍稍熱上面，輕汗如珠流。

清涼徹肺腑，粗穢無纖留。

信知殷王語，瞑眩疾乃瘳。

三復(fù)增永嘆，書之遺朋儔。

【早發(fā)建寧至興田驛】

雞鳴戒晨裝，上馬見初日。

露泫葉尚俯，霧重山未出。

客途得霽景，緩步非縱佚。

矧茲歲有秋，高下俱穎栗。

牛羊散原野，鵝鴨滿阡術(shù)。

懷抱既夷曠，神情自清謐。

寒花蔓籬落，候蟲響蒙密。

霞標(biāo)青楓林，雪綻烏桕實。

幽覽雖云遽，佳趣領(lǐng)已悉。

我行固無期，況乃塵事畢。

【題朱孟章虞學(xué)士送別圖后】

秋郊一杯酒，握手念將離。

落日照野水，涼風(fēng)生樹枝。

今朝重相憶，青山如舊時。

鬢毛非松柏，爭得不成絲。

【在永嘉作】

高屋集飛雨，蕭條生早寒。

我來復(fù)幾時，明月缺已團。

浮云蔽青天，山川杳漫漫。

狐貍嘯悲風(fēng)，鯨鯢噴重瀾。

孤雁號南飛，音聲凄以酸。

顧瞻望桑梓，慷慨起長嘆。

愿欲凌風(fēng)翔，惜哉無羽翰。

中夜百感生，展轉(zhuǎn)不遑安。

枯荷響西池，槁葉鳴林端。

寥寥天宇空，冉冉時節(jié)闌。

舉俗愛文身，誰識章甫冠。

河流未到海，平陸皆驚湍。

旗幟滿山澤，嗚呼行路難。

【癸巳正月在杭州作（二）】

徘徊西湖上，愴悢有所思。

所思不可見，涕淚下沾衣。

死生一瞬息，逝者安可追。

狼曋信君子，李陵非男兒。

碬鐵當(dāng)用椎，析薪當(dāng)用斧。

拔蓼而植荼，去辛還得苦。

峨峨九陽門，衛(wèi)以豹與虎。

微微螻蟻忱，郁郁不得吐。

【登臥龍山寫懷二十八韻】

暮春時雨余，原野皆秀色。

流云曖芳甸，惠風(fēng)暢輕翼。

公館倦低垂，崇岡緬登陟。

山川糾紛錯，疆畎互紆直。

凄涼神禹穴，逼昚句踐國。

玉簡惣玄緘，銅牛啟雄德。

霸氣浩江河，王風(fēng)散荊棘。

感今情軫郁，懷古心愴惻。

東溟尚波濤，中原未耕織。

無能事蕭曹，妄意追契稷。

蹇產(chǎn)魂屢遷，逶遲足猶側(cè)。

良辰復(fù)幾何，白日忽中昃。

周流睨圓方，俯仰觀動植。

有水必趨東，無星不拱北。

宗社固神靈，至尊實恭默。

殷土伐鬼方，尚期三年克。

苗頑負險阻，終竟膺竄殛。

天戈向無前，況乃誅鬼蜮。

竊聞海濱民，決眥疾狂慝。

荷殳思一奮，所懼官未識。

朝廷鑒往轍，中自誅貪愎。

主將敦書詩，志士愿盡力。

諸公總英俊，矯矯百夫特。

愚生諒疏拙，千慮冀一得。

農(nóng)人奉壺漿，遲爾殄蟊賊。

采薇戒懷歸，伐檀慚素食。

白云在青天，可望不可即。

浩歌《梁甫吟》，憂來憑胸臆。

【贈柯遂卿一（并序）】

（今年夏四月，余至臺，聞柯遂卿抗言釋誣囚事，甚異而偉之。夫天下之大，豈無慷慨激烈之士見義而勇為之者哉？其作也非有私，其進也非有求，觸于其心，形于其言，發(fā)于其言，信于其事，可不謂之大丈夫哉！惜其晦而弗彰也，于是乎為之詩曰：）

雷霆蟄神威，妖蜃躍海濱。

將軍戰(zhàn)敗死，玉帳空無人。

腥涎之所被，蛭螾皆蛇鱗。

天弧不張弦，民情曷由申。

縣購亦令典，奉行在明仁。

誰令奸宄徒，并緣逞頑嚚。

俄然齒發(fā)軀，化作豺狼身。

剽金既無畏，況復(fù)枉平民。

壯哉柯夫子，義氣沖九旻。

曳裾公府門，抗論回星辰。

坐令霜雪間，朽骨生陽春。

睨視夸毗兒，精魂散飛塵。

我忽耳聞之，肝膽張輪困。

安得似卿輩，落落千百人。

出應(yīng)休明時，翊贊皋陶臣。

旌別鸞與梟，再使權(quán)衡均。

上天意茫茫，感嘆空悲辛。

【贈周宗道六十四韻】

天弓撥其弦，平地躍虎狼。

腥風(fēng)扇九澤，濁霧干太陽。

瑣瑣蚊與虻，亦沸如蜩螗。

帝閽隔蓬萊，弱水不可航。

螻蟻有微忱，抑塞無由揚。

遙遙草茅臣，恕切忠憤腸。

披衣款軍門，披腹陳否臧。

曰走居海隅，詩書傳世芳。

感荷帝王恩，祿食廁朝行。

走身非己軀，安得緘其骯。

走有目擊事，敢布之廟堂。

永嘉浙名郡，有州曰平陽。

面海負山林，實維甌閩疆。

閩寇不到甌，倚茲為保障。

官司職防虞，當(dāng)念懷善良。

用民作手足，愛撫勿害傷。

所以獲眾心，即此是仞墻。

奈何縱毒淫，反肆其貪攘。

破廩取菽粟，夷垣劫牛羊。

朝出系空橐，暮歸荷豐囊。

丁男跳上山，妻女不得將。

稍或違所求，便以賊見箋。

負屈無處訴，哀號動穹蒼。

斬木為戈矛，染紅作巾裳。

鳴鑼撼巖谷，聚眾守村鄉(xiāng)。

官司大驚怕，棄鼓撇旗槍。

竄伏草莽間，股栗面玄黃。

窺伺不見人，喘汗走倀倀。

可中得火伴，約束歸營場。

順途劫寡弱，又各夸身強。

將吏悉有獻，歡喜賜酒觴。

殺賊不計數(shù)，從橫書薦章。

民情大不甘，怨氣結(jié)腎腸。

遂令父子恩，化作蠆與蝗。

恨不斬官頭，剔骨取肉嘗。

累累野田中，拜泣禱天皇。

愿得賢宰相，飛箋奏巖廊。

先封尚方劍，按法誅奸贓。

擇用忠藎臣，俾之提紀(jì)綱。

彎弧落鴟梟，薙棘出鳳凰。

尚可存孑遺，耕稼納官倉。

失今不早計，如水決堤防。

而后事堙筑，勞費何可當(dāng)。

走聞疽初生，灼艾最為良。

焮成施剜割，所憂動膏盲。

邊戎大重寄，得人則金湯。

龔遂到渤海，盜賊還農(nóng)桑。

張綱入廣陵，健兒跪如羊。

茍能任仁智，勿使憸邪妨。

孟門雖險艱，可使成康莊。

走非慕爵賞，自鬻求薦揚。

痛惜休明時，消息無其方。

又不忍鄉(xiāng)里，鞠為狐兔場。

陳詞未及終，涕泣下滂滂。

旁觀發(fā)上指，側(cè)聽心中傷。

天路阻且修，不得羽翼翔。

可憐涸轍魚，待汲西江長。

況有蛟與虬，磨牙塞川梁。

旄丘靡與同，載馳徒慨慷。

嚴(yán)冬積玄陰，天色慘以涼。

眾鳥各自飛，孤鸞獨徬徨。

冥冥雁山云，木葉殷清霜。

子去慎所過，我亦行歸藏。

【遣懷】

鴻鵠會高風(fēng)，拂翼凌云霓。

蛟龍不得水，葺鱗困涂泥。

惟昔望諸君，一戰(zhàn)舉強齊。

秦穆伯西戎，能用百里奚。

傅說筑商巖，太公釣磻溪。

韓信寄食飲，孔明躬耕犁。

立賢茍無方，曷問鶩與珝。

驅(qū)車上太行，峻極不可躋。

重云蔽層岑，流潦絕荒蹊。

豺狼當(dāng)我嗥，魑魅向我啼。

顧瞻望九州，欲去惑東西。

嘉谷委蔓草，良田養(yǎng)蒿藜。

乘黃避跛鱉，狐貉驕虎貔。

誰言縱壑魚，竟為觸藩羝。

長夜起嘯嘆，邪氣憑我臍。

夢登舜蒼梧，遙望禹會稽。

援琴奏將歸，日暮增慘凄。

盲飚正滃勃，孤鳳將安棲。

【四月二十二日郊外游得水字】

草根螻蟈鳴，湖上蒹葭靡。

繁林溺深綠，清池散圓紫。

離居昧節(jié)序，陶情賴佳士。

泛舟出郊甸，緩步信所履。

壺觴展倡酬，及此晴日美。

嘯歌望山川，慷慨集悲喜。

豺狼未鼎鑊，郊野尚多壘。

鐵衣掛儒冠，好爵逮麻屣。

吾儕幸味苦，得似道旁李。

無思身外憂，摐意聊復(fù)爾。

歸云入禹穴，返照射宛委。

鳥啼樹有風(fēng)，帆過煙生水。

興盡各言還，月明城角起。